陈惊鹭

愿你历经山河,觉得人间值得。

禁止二改二创公开发表,谢谢配合

【1.22除夕活动】把竹马拐了犯法吗

上一棒@齐个咚咚锵~  

下一棒@六格儿 

烟火寻常,人间不朽

—————正文———————



这天是越来越热了,风混着好像能把人烫的翻个跟头的热浪吹过来,吹的巷子口的大柳树刷啦刷啦的叫。

周九良塔拉着他爸的大拖鞋蹲在柳树底下,左手拿着根绿豆冰棍儿,右手拿着根学校里顺来的粉笔在砖路上画画,他想画个黑猫警长,就像前门儿大婶家电视里演的似的。

奈何小孩儿手左右是不怎么好使,那别在腰上的警枪怎么画都不像,急得他在地上抹了好几遍,手上的冰棍儿化了一半儿,顺着淌到胳膊肘上,嘀嗒在土路里,黏黏糊糊的,引来一圈蚂蚁。

小孩儿向来是倔,非要画出个模样来不可,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脚底下的蚂蚁能聚成一个窝儿,周九良才满意的看着地上一个半像不像的黑猫警长点了点头,一口把快化没的冰棍含在嘴里。

三两下咽下去了,手上沾了泥,不舒服的很,他急急忙忙要扔下自己的黑猫警长回家洗手去,猛地站起来,砰的一声,他脑瓜瓢儿就被什么硬玩意儿狠敲了一下。

“诶呦!”他捂着脑袋往后连退了几步,慌慌张张倚在大柳树上,疼的眼角都湿了。

“你没长眼啊,不知道……”

他骂了一半就不说话了。

对面的人一身干干净净的衬衫牛仔裤,也是七八岁的模样,摩挲着下巴看他。

周九良眼神再往上,见他长的明媚皓齿,跟这巷子里的人都不一样,就像……

他在心里给了一个他能想到的最高的评价,像课本儿里画的扎着红领巾的小孩儿似的!

他下意识的拽了拽自己身上脏兮兮的背心儿。

“对不起。”孟鹤堂温温柔柔的道歉,周九良能听出来是老师课上教的普通话,也不像这巷子里的人老说的土京片子。

周九良局促的挠了挠头:“害……没事儿!”

孟鹤堂朝他明媚的笑了笑,周九良愣愣乎乎的看着他,眼睛突然被阳光闪了一下子似的,不说话了。

后来,周九良才知道,那是胡同口儿新搬来的人家,听说是江苏人士,家里男人找了小三儿跟人跑了,原配夫人离了婚,一个人带着孩子来了北京城。

“人家小江真不容易,孩子也不大,我打听着像比咱们家孩子虚长几个月,哎呦要我说那男的忒不是东西了。”

“你可得多照顾照顾人家,听见没有?”

周九良拿着筷子坐在饭桌上听着爹娘谈天儿,心里浮现出胡同口那个眉清目秀的小少年模样,撇撇嘴,没说话。

“周婶婶——”门外边传来温润又有些稚嫩的声音,周妈妈放下碗筷抬头,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哎呦,小孟来啦?来来来快进来。”

孟鹤堂还是那身干干净净的衬衫牛仔裤,乖巧的坐在周家木头石板支起来的饭桌上,手上的小竹篮里是还带着露水的小柿子。

“我妈说今天洗衣服借了您家洗衣皂,说给您带点小柿子道谢。”

“哎呦,”周妈妈笑眯眯的,“你妈就是死讲究,就搓两下肥皂那有什么好谢的,我说不用不用她非不听,来来来。”

周妈妈热情的给他添了碗饭,强硬的命令一定吃完了才许回家。

周九良不声不响的在一旁啃玉米。

孟鹤堂的胃口向来小,今天却被周妈妈一顿饭喂的腮帮子都圆了,临走的时候,周妈妈死活不肯要那一篮小柿子,推推搡搡的还要再给孟鹤堂塞两个橘子。

周九良默默的爬在窗户台上看热闹,闭眼打了个哈欠的功夫,就看那小少年挽着小篮子跑过来,两只温热的手捧着冰冰凉凉的一捧小柿子,赛到了他手上。

“诶……?哎!哎哎!我不要不要。”

周九良懵了一瞬忙不迭捧着柿子蹦下窗台,跌跌撞撞的去追那个清瘦的身影,身后还传来周妈妈急得不行的催促。

“哎别跑!别跑啊你!”

周九良一边捧着柿子一边跑,拐个弯一伸手抓住了孟鹤堂雪白的衣角,在上边儿留下个湿漉漉的手印儿。

俩人站在巷子口,长一口短一口的喘气儿。

周九良把脸上的水蹭到衣服上,手里的一捧柿子不由分说的递回去:“我不要,你拿回去。”

孟鹤堂也喘的够呛,还是死拉着他不松手:“就几个柿子,你拿回去路上吃了也行,别跟你妈说。”

“我真不要。”

孟鹤堂叉腰,眼睛亮晶晶的,提起地上的小篮子咬了咬嘴唇:“真没事,你拿着就行。”

周九良把手背后面不说话。

孟鹤堂顿了一会儿,拿着小篮子的手放下来,眸子暗淡了一瞬间:“你别这样,你们家不要,我妈会伤心的。”

周九良愣了愣:“什么?”

孟鹤堂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他:“我妈要强,什么也不要别人给,她今天借了你家洗衣皂刷了两下,你要不让她还,她就哭,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她还以为我不知道呢。”

“啊?”周九良不理解,“不就借了个肥皂吗,这巷子口这么多人家,谁家借个柴米油盐都正常,你妈哭啥啊。”

孟鹤堂跺脚,把小篮子往他手里一塞:“你不懂,你就是拿着就完了。”

周九良确实不懂,但是看着面前的人眼神泛着水光好像要哭出来,那小篮子终究没再送回去。

“行……吧。”

听到他终于答应了,孟鹤堂瞬间就笑了,笑的漂亮又清明,周九良努了努嘴。

“我叫孟鹤堂。”

“嗯……我叫,周九良。”

当天,周九良拿着那个小篮子忐忑的回了家,周妈妈难的没骂他接了别人东西,只是摇头叹了口气,就接了那个篮子,在水龙头下冲了两冲摆在了桌子上。

两家的关系迅速的活络起来,周九良去还篮子的时候,看见了孟妈妈,用他妈的话说,真真是又年轻又漂亮,像还没出阁的大姑娘。

周九良看着她乌黑的发上还别着根栀子的花簪步摇,惊艳的想着。

于是,两家人就以这种互相拐孩子留下吃饭的方式熟络了起来,孟鹤堂和周九良也在周妈妈和孟妈妈谁也不让谁的拉扯战中开始慢慢熟悉,作为巷子里彼此唯一的同龄人粘糊起来了。

周九良学习好,孟鹤堂学习比他还好,俩人前后脚考上了小城里的重点高中,当年两个巷子里边儿满街疯跑的小孩儿,就这么在黑猫警长的片头曲里,在港风歌手的黑白MV里,长大了。

孟鹤堂背着书包,轻车熟路的绕过周家大门,蹦上窗户台,不轻不重的敲了敲窗子:“九良,你还没醒呐?快点快点今天我妈烙的油饼,上我家吃早饭去。”

窗户里边儿的周九良黏黏糊糊的翻了个身:“孟哥……”

周妈妈的声音见怪不怪的透过卧室门在那边穿过来:“今儿上你们家吃去啊堂堂?”

“哎!我妈说特意给九良烙的酱饼呢!周婶你也去吃啊!”

周妈妈风风火火的推开卧室门,一把给周九良的被子绉起来:“你快点起来了,没听见人家堂堂来叫你了,起来了快点!”

周九良还没来的及答应一声,转头就已经被周妈妈打发出了家门,看着孟鹤堂笑呵呵的:“跟你妈说中午甭给你送饭了啊,你那天不是想吃饺子了,今中午我包好了给你俩送去。”

“行,谢谢婶婶。”孟鹤堂自然的应下了。

清晨的风吹的有点发凉,俩人从孟家出来,手里一人被孟妈妈塞了个油饼,周九良那个还被格外关照了两块火腿肠。

周九良慢慢悠悠的啃着,回头看着孟鹤堂念念叨叨的背课文,明媚皓齿的人这些年长的越发温润,晶润如白玉的少年跟这充满烟火气的小巷子越发格格不入。

也确实格格不入了。

周九良突然想起来平日里围在教室门口的那帮小姑娘,可不是格格不入了吗,那印着粉色爱心的小信封都塞到他这来了。

他攥了攥装在口袋里很多天的信封。

确实,盛夏开始混着青春的气息,少年的荷尔蒙在这样的环境总是蓬勃的灿烂而热烈,像孟鹤堂这样的男生,早不知道被多少女生排着队追了。

就比如现在。

身为同桌的周九良默默躲在桌子下面,妄图用周妈妈包的饺子掩盖一帮女生身上香喷喷的味道。

周妈妈的饺子皮薄肉多,一口下去油滋滋的,调的蘸料还蒯了一大勺辣椒酱,没吃几个,周九良就给自己造的满头大汗了。

他没注意孟鹤堂在上边说了句什么,就看见围在桌子周围的几个女生套着校服的腿慢慢散了,他含着一口饺子正要抬头,就看孟鹤堂的筷子伸下来,不由分说的夹走了他的一只饺子。

他回头闷闷不乐:“回回都来回回都来,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孟鹤堂陪他蹲在桌子底下,咧嘴乐了:“那她们非要来我能怎么着?”

“嗯……要不,”孟鹤堂咬了口饺子,“你给我找个对象?找个对象他们不就不来了。”

周九良夹饺子的动作顿了一顿,神色不明的撇了他一眼,慢慢悠悠的威胁他:“你敢呢,回头我就告诉孟阿姨。”

孟鹤堂笑而不语,心情颇好的再次抢了他一个饺子吃。

周九良无语的护食:“我都不够了!”

孟鹤堂耸了耸肩没说话,俩人谁也没反应过来,跟个傻缺一样,有凳子不坐猫在桌子底下吃完了午饭。

下午的课程一如既往的枯燥无聊,还是有数不清的小姑娘在课间围着孟鹤堂转悠,在这么着的环境下,时间倒是过的很快。

周九良如是想着,默默撑着车子站在校门口,等着孟鹤堂从教室脱身。

他一边等着,一边无聊的踢着石子儿,学校门口的大柳树迎着晚风吹起来,耷拉在他肩膀上,留下两叶柳枝。

周九良不说话,静静的听着保安室里的老大爷撇茶叶沫子,他回头看向校园里面,看向孟鹤堂。

——人是出来了,可身后还跟着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

“……”

他眯着眼看孟鹤堂为难的朝自己看过来,又转过头去跟那姑娘说着什么,他足足等了七八分钟,那边身长玉立的身影也没有要过来的意思。

反而聊的越来越开心。

周九良心里没由来的一阵火气,无缘无故的,被风一吹哗啦啦的像扔进草垛子里,烧的他一口气要吐出来。

“孟鹤堂!”他连哥也不叫了。

然后,被人一句叫的回了头的孟鹤堂就看他扔了自行车就走。

“哎……!”

周九良没理他,挽了袖子就往巷子深处跑,身后传来孟鹤堂叫他的声音,他不应,反而跑的更快。

“九良!九良……周九良!”

俩人在大街小巷猫拿耗子似的跑起来,同样的盛夏,同样的少年,一如当年初见一般,这一次,是孟鹤堂的指尖抓住了周九良的衣角。

“你跑……”孟鹤堂甩了书包喘着粗气,没好气的问他,“你跑什么!”

周九良自己也累的够呛,还是倔强的不肯跟他说点软话:“你找我干什么,你怎么不跟那姑娘回家。”

孟鹤堂无语:“我跟人又不认识……你吃什么醋啊,中午吃你两个饺子你至于不至于。”

“至于!就至于了怎么着?!”

孟鹤堂一顿,被他突如其来的火气弄的莫名其妙:“不是,你干什么,我都说了我不认识她。”

“那你就由着那帮小姑娘见天儿围着你转悠?下课转悠吃饭也转悠……你不吃饭我还吃饭呢!”

“……她们来转悠我能怎么办?!我能给她们赶出去?!那是食堂那又不是我家!”

“你就那么乐意看人家小姑娘?!”

“我都说了我没办法!你给我找个对象啊!”

……

周九良低头,天上一片火红的云彩林林总总,融化在天边,撞出一片金黄明亮的琉璃,缓缓顺着远处的山头淌下来,淌在周九良眼底,温热了一片。

“……你压根不知道我什么意思。”

孟鹤堂气的跺脚:“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

……

空气寂静了一会儿,周九良猛然反应过来,他顿了一会儿突然抬头,就对上孟鹤堂把书包砸过来:“说一句喜欢我能别扭死你吗周航。”

周九良接着他的书包,还不说话。

给孟鹤堂气的够呛:“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我不管你了。”

周九良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孟鹤堂越走越远,心里边儿打了个雷似的,他赶紧拽着书包追过去:“孟哥!”

孟鹤堂没好气的回头:“干什么。”

周九良不说话,手伸进口袋里,片刻掏出来一个白色的信封,匆匆忙忙连带着书包往他怀里一塞,留下句“你自己看”便略显慌乱的拐了个弯,没在巷子深处去了。

孟鹤堂看着他的背影,把书包甩在肩膀上低头看着手里被攥的皱皱巴巴的信纸,有些无语:谁家情书用白信封装啊!

于是,从这个兵荒马乱的黄昏开始,自小长大的两个少年,关系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不同。

少年的欢喜,就是简单而烂漫,像荒原里第一支红玫瑰,贫瘠又灿烂。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人相伴的影子映在巷子里,映在课桌上,映在同学一片起哄的氛围里,孟鹤堂脸上擦了抹红霞,亮晶晶的朝周九良看过来。

目光相对的一刹那,电光火石,在两人心里擦出一场悄无声息的烟花。

然而,跟青梅竹马早恋的坏处,恐怕就是被家长发现的轻而易举。

俩人站在大柳树底下,周妈妈系着碎花围裙,拿着擀面杖笑的很慈祥。

“说吧,什么时候的事?”

两人心虚的对视一眼。

“上学期。”

“昨天。”

……

孟妈妈在一旁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昨天。”

“上学期。”

……

周九良捂脸。

孟鹤堂眼神飘忽的看向别处。

周妈妈拿着擀面杖似笑非笑:“啧,是我发现早了,你俩还没商量好?”

“我……”周九良妄图为自己辩解一下。

“嗯?”

“……”

他很识趣的闭了嘴。

“啧啧啧,真不是我说你们俩,你们俩才多大啊就早恋?现在你们这个年纪,最重要的是学习,学习知道吗,你俩还小,哪知道什么情啊爱啊的,那都是看电视剧看多了,谈恋爱哪是那么随便的事,毛主席有句话不就那么说吗,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你们现在还不是谈恋爱的年纪,等你们长大了就知道了,谈恋爱结婚那是很重要的大事,哪是你们毛头孩子能明白的,我也不是不开明,但你俩这么大了该懂事,我那个时候啊……”

两人的手背在后面,一个个听着周妈妈回忆青春乖如鹌鹑,时不时还附和两句,周九良抬眼悄悄撒么了一眼。

“她一会儿该骂我爸了你信不信。”

孟鹤堂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周妈妈风风火火的吐槽起来:“你爹当年就这个样,你现在是跟你爹一样一样的。”

俩人低头咬着腮帮子拼命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周妈妈还在噼里啪啦的回忆着自己的青春年华,周九良扭头看了她一眼,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朝孟鹤堂凑过去。

两只手悄咪咪的牵在一起,俩人在彼此家长看不见的地方轻笑了起来。

孟妈妈一边细声细语的劝着,一边眼神示意自己儿子快走,孟鹤堂看准时机,牵着他的手跨过了大门去:“看什么啊还,快跑!”

俩人跨出大门,在烟火人间的巷子里跑起来,孟鹤堂回头,周九良透过他亮晶晶的眼神看到自己,俩人的目光便穿过光阴,穿过似海的情意,穿过一整个喧嚷的盛夏对在一起,刹那间,万里长明——


少年振衣,且看高楼高万里,共骑白马踏新泥,卷帘笔落邀明月,历尽千帆,不问归期,莫失勇气,莫失怒马鲜衣。








/.end.

感谢与本文合作的画手老师 @金东szd!(金煦东升) 

2023.1.23 

11:00—11:30

以上时间段看老师与本文的合作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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